,要动身离开的日子了。
与人相交总有离别,人偶——也迟早要懂得这个道理。
他是终有一天要像闻音一样,一个人孤单地面对这个世界的。到时候他会慢慢懂得风和雨的含义,知道怎么交到合心意的朋友,或许有一天他还会踏上前往各国的旅行,亲眼见到闻音曾与他描绘过的风景。
谁又能为谁永远地停留呢。
世界上的大多数人,都像是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,即便短暂地交织过一瞬,也终会流向不同的未来。
够残忍。但——这就是事实。
闻音垂下眼睑,不再去看人偶的表情,温暖的日光照在她的侧脸上,五官轮廓深邃而锋利,竟也显得她如同寒冰一般冷酷。
笛声悠扬,尾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婉,长久地回荡在深林之间,就如同人偶不愿意醒来的梦。
海浪拍打在岸边,洁白的浪花蓦地腾起,湿润而带着几丝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。
闻音几步踏上码头,面前正是一艘今天就要离开稻妻的航船。
耳边响起船员的吆喝声,这艘船应该马上就要启航了。
闻音面无表情地踏上船舷,将手中船票递了过去,在船员的引领下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耳边响起极轻的细语,好像隔壁船舱中两人正在偷偷谈论什么。
“嗐,听说了吗,前些天那场数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,据说是神之眼拥有者造成的——”
“嗨哟,你可别说笑了,那暴雨哪里是人力能做到的?你要说是咱们的将军大人和哪位神明较量我倒是能理解——神之眼拥有者?他们是很强,远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比的,但咋也不至于强到那个地步吧?”
“哼,悄悄同你说些小道消息,你别外传——那天晚上宫司大人带人将镇守之森翻了个底朝天,就为了找人——”
“嘶——真的?不会吧——找到人了没?”
另一道声音见自己调动了同伴的兴趣,得意地抻了一会儿才道。
“那倒是没有,宫司大人说,那两个人的气息被暴雨抹掉了,一时间找不见。”
“不过,据说后来宫司大人用法术探了一探,说是那两人都还在稻妻境内——没看这些日子全城戒严?”
闻音的心极快地一跳。
她沉默地坐在船舱里,脑袋里一瞬间想到的居然不是博士究竟死没死这个问题,而是——
倘若博士还活着,踏鞴砂的事情一定还会重演。
她竟然不觉得意外。
或许从心底里,她也觉得,博士坠入河流的身影像是一个隐秘的不详的预兆——没能亲眼见证对方死亡的时候,闻音就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了。
闻音静静地望着自己腰边悬坠的一个小小的笛子——这是离别的时候,人偶强行要留给她的——明明这是对方漫长而永恒不变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。
人偶这时候在做什么呢?
按照闻音这些天和他相处的记忆,人偶这时候大概会抱着腿坐在窗边,呆呆地看着从窗前飞过的鸟,幻象自己也能飞上高高的天空;要么就是在住处附近晃晃,虽然受限于雷电将军的命令不能走远,但他一定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能看见的每一样东西,甚至会把鬼兜虫当成一个会动的堇瓜;要么就是摆弄着自己的小笛子,编一首新的曲子,然后吹给闻音听,如果闻音有事要忙——比如说烤一个糊糊的堇瓜——他就吹给风听,吹给飞过的鸟儿听。
——编曲子大概是不行了,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送给了闻音作为送别礼物。
他存在于世间已经很久,但他作为“人”的经历也太过乏善可陈。
不曾有过朋友,不曾真正被认可过,甚至也不曾有过名字——他是神明的造物没错,但他也只是神明的造物。
他是人偶,他不曾拥有过心——哪怕再渴望都不行。
“开船啦——”
巨大的船只破开海水,慢慢地驶出港口,在海平面上留下一道笔直的白浪。
闻音慢慢地静下心来,透过舷窗向外看。
稻妻城就被抛在身后,一点点看不见了。
人偶跌倒在地上,白皙的脸上也染上灰尘。
他看起来有些可怜,又十足地狼狈,目光带着丝怯意地看向自己的“母亲”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但雷电将军其实没有什么过分的表情,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,也不过是平静罢了。
她已经做好了打算,也不准备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更改自己的决定,如今见到人偶目露惶惑之色,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打算。
人偶抱着自己的肩膀,一点点垂下头。
他能感觉到,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“关住”了,力量在减退,原本有力的四肢也好像退化了一样,开始有了“疲惫”和“酸痛”的感觉——按理来说并不属于人偶的感觉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变成了人,拥有了会痛也会受伤流血的身体,又觉得没有心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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