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士摘下口罩,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,脸上喜悦参着汗水:“恭喜你,是个女孩。孕妇目前情况稳定。”
男人和老人踉跄着后退,几乎要撞在江頖身上。透过他们的背影,江頖能清晰看见两人脸上的错愕与不可置信,额头上的细汗瞬间凝结成冷汗,男人尴尬地握住老人的双手,嘴角扯了一抹微笑,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,显得无措又滑稽。
男人假装轻咳了一声:“女孩,女孩挺好的。”
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,挣脱了男人的双手,无奈地叹了口气,又坐回到木椅上。
这时,产妇被推了出来,她的指尖虚弱地伸向空中,泪水滑落,模糊了丈夫脸上的错愕与冷漠。手背突然无力垂落,她垂下眼眸,轻声说了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
刚才,她已经知晓了孩子的性别。那个红彤彤的小身体,像挂满了福袋般鲜活。婴儿漆黑的眼睛望向母亲孟莹时,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纽带,似乎还未剪断。瘦小的手指朝着母亲的方向伸去,嘴角微微上扬,与寻常婴儿不同,她的孩子,是带着微笑降临人世的。
直到被推进病房,她的丈夫仍愣在原地。此刻的她,竟有些不知所措。究竟是身体的疲惫,还是心理的重压带来的痛苦,她自己也无从知晓。
这一切,江頖都看在眼里。
护士抱着婴儿,跟着产妇往病房走去。这条寂静的过道上,突然响起一道响亮裹着虚伪与懦弱的声音:“妈,只是第一胎,下次说不定就是男孩了。”
老人僵硬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,布满皱纹的脸颊无奈地动了动,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在空气里回荡:“妈也不是非得要个男孩,主要是咱家就你一个独苗,要是再生不出男孩,我下去了怎么面对你爸。”
“我们会努力的。”
男人再次低下头颅,语气里满是妥协。
江頖冷眼旁观着这一幕,批判与指责瞬间涌上心头。他带着一股气愤的倔强,抬手在医院的祷告墙上用力刻下:“欢迎来到这个世界,听听。”
泥土簌簌落在地面的瞬间,这堵墙突然旋转起来。江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,眼前的墙壁便骤然消失。他惊讶地后退一步,后背猛地撞到墙上。痛感传来的同时,视线恰好落在不远处的病床上,各种仪器设备环绕着那具熟悉的躯体,透过白色的亮光,他看清了床上的人。
比仪器的滴答声更先闯入耳中的是身后的哭泣声。他的母亲,正站在医院过道上默默流泪。
江頖此刻心情复杂,手掌再次贴在冰冷的墙壁上,那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曾躺过的那张病床。
他闭上双眼,深吸一口气,再睁眼时,人已走到病床前。
直到此刻,他才完全看清了自己的模样,羸弱得像一棵即将被狂风压垮的杂草,灯光将他的脸照得惨白。苍白的面色与惨白的光线交织,铺成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。身体被各种药水灌溉,这些冰冷的仪器企图唤醒他的生命。
比愧疚更先到来的是诱惑,他必须坚定往天堂走去的决心。
一双黝黑的手伸进白色的灯光之下,轻轻拨开了氧气面罩。
一瞬间,天空再次映入眼帘,阳光刺向江頖的手心,指尖微微颤抖。他缓缓睁开眼,没有看向四周,而是再次直视太阳。刺痛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温暖。
他十分确定,他很快就会再见到许听。
注:
非常感谢大家的包容与支持,断更了这么久,还有人支持我,哈哈哈,承蒙厚爱。
“救赎”这个课题,我很久之前也曾将这种期望寄托在他人身上。可当我得知,救赎只有我自己悟透本质,理解并宽恕自己,我才明白,别人给予的都是要经过自身消解后才能被我称为“救赎”。
我从中得知,只有经历这件事本身,才配称之为“救赎”,以观看的角度去施舍建议太傲慢了,帮助与救赎本就是两个议题的。
我不写主流故事,所以我衷心地感激大家愿意在我的故事上花时间。在这世界上,所有东西都是可以交换的,唯独时间它流动得无法捕捉,难以等价置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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